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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主席 20210506
 
 
    目  录
 
一、五一在西安
 
二、从西安到中国VS印度
 
三、我对“中国点火VS印度点火”的看法:不认可
       1.基于道义的判断
       2.道义在这个事上足以作为评判标准
 
      四、从“点火”的一个重大硬伤说到《神奈氚冲浪里》
 
      五、中国政党/政府相关机构的网络言论问题:困境所在
      1.“内外”不再有别,注定是贯通的
      2.“跨界”是很难避免的,各个机构平台都需要积极竞争流量
      3.不同人的水平、见解、观点肯定都是不一样的,发表内容质量会有差     异
      4.国外/西方舆论场会将中国政府官方账号看作是一体的、“一块铁板”
      5.“一块铁板”下的“木桶理论”
      6.“木桶理论”下,“短板”劫持全体的问题
      7.“Trump化的刷流量”+“一块铁板”+“木桶理论”=系统性被妖魔化的风险
 
    六、官方媒体/账号/声音的发布:怎么办?
 
 
 
一、 五一在西安
 
 
五一节前我特别忙,很多事情处理不完。
 
五一期间,我和一家到西安旅行来了,希望给孩子们做一些爱国主义教育。西安现在是一个中国文化软力量爆发的城市,而且能以传统、现代、潮流的方式多层次的呈现。这里特别能感受到新时代的中国。
 
但很快,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五一节假日非常不适合到西安旅游,因为西安城市的尺度不算大,景点数量有限,比较集中。在爆发性人流冲击下,核心景点区的基础设施不堪重负。
 
——5月1日我们傍晚我们在大唐芙蓉园区,晚上离开时遭遇巨大人流,出租车网约车都叫不到,就坐地铁。地铁完全人满为患,排队都排到地铁站外。后来发现去大唐不夜城的很多人都走到这里上车,一个小小的地铁站要支撑两个大型景点。
 
——5月2日我们去永宁门看城墙。进入了瓮城后发现,人实在太多,上都上不去,就直接撤了。
 
 
——5月2日下午从酒店出发,去了钟楼和回民街。去化觉巷转了一圈,访问了大清真寺(之前也来过好几次),发现这里几乎一个人也没有!它居然成了西安五一节假日观光高峰里的世外桃源。我们仔细把清真寺看了个遍,观赏了各种细节,最后还观赏了礼拜。两个回民小朋友热心给我们做了小导游。其中一个小朋友8岁,才上三年级,他还带我和小女潜入礼拜堂后面的墓地参观,带我们去看了隔壁的清真女寺,还与我们一起在西羊市街吃了美食,并介绍了他的生活,包括宗教生活。这是一个非常虔诚的小朋友。他的父母在作坊工作,非常忙碌,主要靠爷爷养大。可是他的爷爷在几个月前因病去世了。说到这里,他难过地哭了。真是引人同情。
 
 
分开时颇为不舍。之后,我们经历了倾盆大雨,被困在回民街/钟楼,最后辗转了近一个多小时才上了地铁。地铁情况是这样的:我拍了几张图给大家看。
 
  
——5月3日,我们就想办法避开人流了,首先取消了去兵马俑的行程,改成去汉景帝阳陵。果然人非常少。下午改从北门安远门上城墙,人流也远较永宁门稀少。之后去参观了城墙西北角喇嘛教的广仁寺,非常的棒。晚上和打仗一样,做好充分准备,到大唐不夜城转了一圈,看到了无数的灯火辉煌,无数的人群。许多的中国风的文创和餐饮小吃品牌及到处可见的汉服少女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就人群而言,2019-2020年笔者写香港,彼时香港动不动就记载数十万人 散步。笔者觉得按这个标准,今天大唐不夜城有三百万人!)
 
最后,为了避开人群,步行了两公里到会展中心坐地铁回酒店。
 
参观完大唐不夜城,我与小女有这样的对话:
我:你对西安有什么印象?
她:人实在——太——多——了!
我:你见过今天晚上这么多的人么?
她:有。
我:什么时候?
她:前天和昨天!
我:你这三天见过的人应该超过你这辈子见过的人的总和。
 
——5月4日,我们放慢了节奏,参观了大明宫遗址以及大华1935。大明宫遗址:现场看不到什么。这里应该搞成一个VR/灯光展览,还原当时的场景;大华1935:博物馆非常的棒。看到工业遗产被如此保护,十分的感动。但这里文创项目不够,变成了一个餐饮为主的项目,人气明显不足。这两个项目人都不多,观光起来倒是轻松惬意。
 
这个旅行虽然有点辛苦,但我觉得,出来看“人”也是非常有意思的:这是亲眼目睹中国防疫/抗疫的巨大成功;看到消费需求集中释放的潜力,及内循环对中国经济的巨大驱动能力。在西安,可以领略到这种欣欣向荣、充满潜力的景象。而且我深刻感受到中国的文化软实力在这所城市集中的爆发并向外输出。
 
 
二、 从西安到中国vs 印度
 
 
5月2日晚上倾盆大雨,我们被困在拥挤的钟楼地铁站里,我和西安朋友Iris打趣说,哎,你说,现在他们聊中国点火vs印度点火。是不是应该这么说,中国和印度,中国现在是热点旅游城市的景点和交通基础设施“崩溃”了,印度则是医疗基础设施崩溃了。这就是疫情应对差异的结果。中国疫情应对的好,再加上国外疫情严重,中国进入内循环,消费需求集中释放导致旅游基础设施跟不上。说来也是奇景。印度则因为疫情应对不好,医疗/公共卫生基础设施濒临崩溃。同样的情况在许多国家(包括前段时间的巴西)也出现了。
 
这是我和朋友私下的、非正式的闲聊。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会做这样的比较。“你看他们国家怎么怎么样,我们国家怎么怎么样。比来比去还是我们国家好啊。”这是人之常情,但我肯定不会在公开的、公共的、严肃的场合和所谓的“大雅之堂”去正式发表这样的言论。
 
这就说到前些天比较受到关注的“中国点火vs印度点火”问题了。
 
国内对“中国点火 vs 印度点火”这个事情的意见比较分裂,大抵分为两派。一派是“好得很”——认为中央政法委官微@中国长安网微博发得“好得很”。就该这么说。说了就说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另一派是“好个屁”——认为这个微博发得不好,水平不高,尤其是官方号不应当发这样的东西。
 
熟悉笔者的读者应当很容易猜到:笔者肯定属于“好个屁”派。当然,我的看法只是我个人,是一种个人观点,一个个人的道德判断,一个个人的价值选择。
 
 
三、 我对“中国点火 vs 印度点火”的看法:不认可
 
 
首先说明。我不认可中央政法委官微@中国长安网 发的这个微博里所表达的态度。
 
我对这个事的判断纯粹是从道德、道义价值角度出发的,不需要引入其他考虑因素。同时和政法委官方微博号这样的特定身份没有必然联系。
 
1、 基于道义的判断
 
有的东西是绝对不能拿来开玩笑的——譬如涉及灾难、病痛、生死等涉关对人的生死存在的重大问题,当对方遭遇灾难、生死、病痛时,要表达同情、共情,给予关心和安慰。这种反应和取态是跨越历史与社会时空的,所有人类群体都应该可以自发地找到共鸣与共识,不需特别的教育和知识积累。为什么,因为它是人类的“内核价值”,“始祖价值”(proto-values),早在有史之前,甚至早在人类走出非洲后分散演变发展成不同的群体,形成了不同的语言、文化、文明之前就已经存在。因此它是共通、普遍、普适的。人类甚至可以对其他物种产生这种共情。
 
这种基本底线有没有可能被系统性地打破呢?(系统性,即集体化,社会化、机构化、制度化的行为,而非个人的行为)。有可能,譬如:
 
——两国全民交战、全面交战,相互仇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彼此都希望在物理上消灭对方,将对方从人类群体里剔除。这种状态在当代国际社会已经不存在了。
 
——在伦理上、道义上剥夺对方的“人籍”:把对方/他者“去人格化”(dehumanize),剥夺了对方的“人”的身份。既然认为对方“不是人”,或是“次等人”,那当然就不需要在乎对方了。不要说开玩笑,把他们杀了都可以。
 
西方近代史上各种种族主义都旨在为白人社会歧视有色人种提供伦理、道义、科学基础,藉此把对有色人种的歧视内化、机构化、制度化。这套体系非常强大,也使得自诩文明的德国人可以对犹太人进行大规模种族清洗;也使得自诩为民主世界灯塔的美国时至今日仍不能解决系统性种族歧视问题。
 
回到“印度点火”事件。笔者以为,从中方的角度出发,去嘲讽印度焚烧尸体的惨象,或把它用作某种素材(例如与中国的成功做对比),是触及了这条基本底线的。
 
基本底线是抽象存在的,是一个跨越时空的看不见的手,它不可能在所有场合引导、规范、约束所有人的行为,但它提供了一种标准。如果在公开场合、公共空间、公共舆论场去发表与基本底线不符合的东西,就是在挑战一个社会的基本伦理底线,甚至挑战人类社会的基本伦理底线;如果一个社会能够容许这种破坏人类内核价值、“始祖价值”的东西公开、持久的存在,那么我们会怀疑这个社会整体的道德价值都存在问题。
 
当今中国的党和政府极度重视构建、维护正面价值与道德共识(后面我会再说说这个内容),因此是维护和恪守上述基本底线的最重要道德力量。实际上,我们现在不仅仅在国内维护这种价值,还希望在国际上传播这样的价值(“人类命运共同体”)。
 
所以,中国长安这条微博的命运(被删除或屏蔽)本身就足以说明一切。之后有胡锡进等官方媒体人出来表态。但我认为,新时代下的道德主线非常清晰,“中国点火 vs 印度点火”这样的微博不符合现在的自上而下的道德主线。从决定删帖的人到胡主编,合在一起,也反映了当下的道德主线与共识的一个反映。
 
最后还要指出,同样的内容,因为发布者不同,语境不同,效果也是不同的。例如,同样一个东西(“点火”),如果是由印度人自己发出来,那效果是有所不同的。如果印度人去发这个,那有可能是为了批评印度政府、政客、社会制度。说白了就是别人骂自己不行,但自己骂自己可以,因为语境和出发点是不同的。但如果有哪个印度人敢于发这样的图,一定也会在印度内部引发争议,有人反对,有人同情。但无论如何,这是印度内部的事情。我们作为“他者”,是不合适发这些东西的,并且很有可能因此冒犯和伤害很多的印度人。
 
2、道义在这个事上足以作为评判标准
 
在大多数情况下——伦理/道义本身就足以成为衡量一个事情是否合适的判断标准。这个事情也一样,我们和印度的关系也许好不到哪里去,但我们和印度并不处在战争的极端时期。我们还要积极和印度发展建立双边关系和多边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需要根据基本道德和伦理直觉去判断这个事情。
 
“好得很派”会从很多角度论证“中国点火 vs 印度点火”好得很。我看了一下,绝大部分论证都是围绕外部理由,譬如中国过去怎么怎么挨骂;印度这个国家/政府/社会如何如何(其中包括了对印度作为一个国家的整体评价);印度的政府或网友之前如何对待中国;印度人对此有没有所谓(比如有人会说印度人反正也无所谓,还有人喊好的)、美国、英国、、西方媒体和西方政客发言的标准多低下以及他们如何对待中国;Trump有多low,他怎么对待中国;中国善待印度的话也得不到什么结果,等等等等。
 
这些都没有围绕价值观出发即这个事情本身(intrinsically)的对或错或恰当与否做出评价。而在伦理上、道义上,前面这些外部因素和这个事情本身的对或错或恰当与否是没有关系的。
 
我们避免冒犯他人、避免伤害他人,做出的是一种“道德选择”:
 
——我们的道德选择是基于道德,而不是构建在物质和利益基础上的。我们不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为了搞好和对方的关系,或为了做其他的利益交换才这么做的。(众所众知,这正是大家用来批评美国的)
 
——道德/道义/价值观甚至还可能会要求我们做一些有悖于我们现实利益的事情:比方说中国致力于实现碳中和的目标这个事情,要很大的努力乃至牺牲,但有利于全球的长久利益,这就是价值观的书写。而把道德和利益绑定在一起(美国)只有一个结果,就是道德虚无主义和价值观的坍塌。只有在利益与价值观之间坚持选择价值观,才能获得他人长久的信任。
 
——我们的道德标准是我们自己的,我们不会也不应该因为对方甚至别人/第三方的道德标准低下、素质低下而相应降低我们的道德标准。(我不会因为你是流氓、你品味低,你low,就把我自己也变成低品味、low的流氓;我是君子,你是小人,我不会因为你是小人就把自己也降维成小人)。
 
——我的道德选择是一贯的,我不会因为对象的不同、场景的不同、利益的不同而做不同的道德选择。换言之,我不会搞双重标准、多重标准。我就是一套价值观。我的价值观是我的,我的道德选择也是我的,我的行为反映的是我的价值观。如果我行为一贯,那你可以用我的价值观来预测我的行为,甚至对我提出批评,影响或约束我的行为。如果我满嘴空话,双重标准,那说明我根本就没有价值观。你也不会相信我(众所众知,这也被用来批评美国的虚伪)
 
——我不会因为对方的反馈\反应而改变我的道德选择与行为。比方说,印度听众里可能也有人叫好的(哎,你看中国人说得对啊,一针见血!我们就是太烂了!)我的道德选择和行为是属于我的,不是属于对方的。我表达和书写的是我自己的价值观,而不是对方的。所以,这些都不能拿来用作论证我行为恰当的依据。
 
总而言之,价值观归根到底是自己的,道德选择和道德行为是自己的,这与自己的利益不应该有关系;与别人的身份、地位、能力、评价不应该有关系;与别人的道德水平也没有关系。
 
中国政府在道德和价值观上是有理想主义追求的,在国际社会上更希望将自己变成三好学生和楷模,做到高标准严要求,言行始终一贯。与美国形成了鲜明。
 
中国如此之大,各种现实主义、愤世嫉俗(cynicism)肯定本来就无所不在。在国际问题上,涉外问题上,不少普通人的想法是很容易被“老大哥”美国给带偏的,在“丛林斗争”中把美国那套不好的东西都给学回来——凡事讲利益,道德伪善与双标,基于实力搞流氓外交,拉帮结派,中伤他人。对其他国家完全没有尊重。这些都是非常low的行为,在过去大半个世纪里已经极大损害了美国的形象与地位。Trump在任四年,做遍了各种下作事情,把美国的国际形象压到了新低。现在我们已经看到美国的双重问题:国内严重的经济社会民生问题及政治分裂得不到解决;国际上则面临道德信用的破产。
 
说白了,美国就是个小人。现在的问题是,中国在许多涉外问题上、外交问题上,出现了Trump化,而且还认为Trump化很好用,认为Trump的方式是尖锐利器。这就是道德降维了。而华盛顿一直惯用小人之心度量中国,用最负面、最cynical的方式去诠释中国的一切行为,竭力妖魔化中国。中国如果学了美国这套东西,就是道德降维,和美国站到了一个小丑舞台上。
 
中国正在努力树立自己的正面国际形象,要做一个君子。我们还希望把我们的正面价值向外传播影响。咱们可不能被小人影响,把小人变成我们的目标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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