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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之下,沙俄爆发石油价格战,资本市场对新冠病毒(COVID-19)多米诺骨牌效应的恐惧引发了全球历史性股灾。在这个时候,Trump发了个推特:
 
“So last year 37,000 Americans died from the common Flu. It averagesbetween 27,000 and 70,000 per year. Nothing is shut down, life & theeconomy go on. At this moment there are 546 confirmed cases of CoronaVirus,with 22 deaths. Think about that!”
 
“去年美国有37,000人死于普通流感。每年死于普通流感的人数在27,000至70,000之间。一切照常运转,生活和经济照常运行。现在只有546个新冠病毒确证病例,22人死亡。想一想这个问题!”
 
本博已经写过多篇文章。这是Trump在竭尽全力维持美国的COVID-19“流感化”叙事,希望公众不要小题大做,忘掉COVID-19,让COVID-19石沉大海。
 
就在刚才,英国首相Boris Johnson、首席卫生官员(Chief Medical Offier)Chris Whitty、政府首席科学顾问(GCSA)Sir Patrick Vallance一起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就COVID-19应对做了最新通报。
 
 
在这个时点:
 
- 英国单日新增案例46例,累积确诊319例(大概是两周之间意大利的水平)。
 
- 受到沙-俄石油价格战及COVID-19疫情影响,英国股票市场经历了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最大跌幅。
 
- 英国人开始对洗手液、口罩、手纸等必需品进行恐慌性采购。
 
- 老年人已经被预警,如果疫情暴发,不要离开居所。
 
- 英国对欧洲大陆疫区没有隔离措施。例如对从意大利回来的人不但没有隔离政策,连机场入关的体温测试都没有。
 
英国是有丰富他国经验可以借鉴的——除了中国之外,还有韩国和意大利两个国家的经验可以借鉴。这两个国家都是发达经济体,有比较充分的对外信息披露。因此,英国有大量的“作业”可以抄,有大量其他国家的经验教训可以汲取。对COVID-19这个疫病本身也有了更多的认知,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而英国也已经到了防疫非常关键的时刻。笔者观看了今天的首相记者招待会。就关键内容总结如下。
 
大方向是,英国政府其实认为“控制”阶段已经失败,现在是一个躺倒状态,寄希望于将疫情暴发点尽可能的推迟。
 
1、首先Boris Johnson说,英国政府把防疫分成四个阶段,contain(控制)、delay(拖延)、research(研究)、缓解(mitigate)。
 
2、英国现在暂时还处于“contain”阶段,contain阶段就是尽可能有(意大利)旅行史/接触史和案例,以及社区传播的早期案例,进行必要的隔离。
 
3、“从各国的实践看”,没有什么好的干预方法可以在初期控制住疫情,控制是很难实现的,因此英国政府现在的工作是准备进入“拖延”阶段,旨在放慢COVID-19的传播速度。
 
4、“拖延阶段”(delay stage)的目标就是把疫情的暴发点(peak)推迟到夏天,这样可以最小化对公共医疗体系(NHS)的压力(注:英国政府大概认为当下还是和各种季节性呼吸道传染病重合的,要避免挤兑医疗资源。拖到夏天,这种影响就会消减,同时到那时公共医疗体系的准备会更充分。所以英国的策略就是以时间换空间。
 
5、何时会进入“拖延阶段”?首相和专家称,根据模型预测,就在未来10到14天的某个时点。拖延阶段会发生什么呢?最核心的是,政府建议所有具有轻微呼吸道传染病的人都在家隔离7天,不要去医院求诊。政府强调英国随时可能进入这个阶段。
 
6、新闻发布会中没有进一步解释research和mitigate阶段是什么,大概距离现在已经有点遥远了。
 
7、Boris强调,最好的防控办法就是洗手,洗手,洗手!
 
8、Boris认为,“和所有其他国家一样”,COVID-19是对英国公共卫生的“重大挑战”。但相信英国可以应对这项挑战。因为政府将运用最好的科学知识和专业建议,利用强大的NHS体系,以及本届政府的强有力支持等……更重要的是,Boris呼吁(invite)英国人们团结起来,全国齐心协力(national effort)去抗疫,这样才能战胜挑战。
 
9、重点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搞出这么个阶段论。给出的理由是,政府会与科学家密集合作,利用数据、模型等预测疫病的发展趋势。什么时候上升,什么时候到峰值,有多少住院和病死等等。“没有任何单一的干预措施可以影响疫病的发展,各种措施必须作为一个组合拳(combination),在合适的时间(right time)同步进行。做早了也不行,做晚了也不行。例如,如果过早地让一切有呼吸道症状的人都去医院检查,可能会影响到没有被COVID-19感染的其他人,而且有可能导致交叉感染。干预措施必是一个组合拳,必须在合适的时候推出。
 
10、最早的策略是看有意大利接触史的人。现在关注本地社区传播,会及时地对有接触史的人进行隔离,要密切跟踪和控制这些早期案例。另外,明天开始会关注所有在医院体系里(主要是ICU)有严重呼吸道疾病/肺炎的病人,全都结合COVID-19排查一下。
 
11、呼吁公众配合做一些“日常不会做”的事情,只有大家及时这么做,才有可能帮助contain。具体举措是:1)洗手;2)咳嗽打喷嚏时尽量捂嘴;3)如果你有呼吸道症状时,建议在家自我隔离。
 
12、“流感化”——强调说英国每年有8,000人死于流感。对这个病要做的和对流感的一样。
 
部分记者问答:
 
Q:为啥不采取更加激进的手段呢。为什么不对意大利来的人进行限制?为什么不对下飞机的人进行检测?
 
A:首相:重点不是我们要做什么,而是什么时候去做……其他国家的做法、其他国家疫病的发展趋势不一定和英国一样。我们要听专家的意见。
 
专家(Patrick Vallance):很多做法其实没用啊。例如机场的体温检测,根本没用。很多人检测完了以后又发现带有病毒、确诊了。还有,从其他国家的案例看来,限制大规模集会也没用。这些对控制疫情都没帮助呢。
 
首席卫生官Chris Whitty:意大利是最早对中国封关的,结果你看看,根本就没用啊。
 
(翻译:疫情根本就是控制不住的呀,干啥都没用,其他国家采取了措施,不是也暴发了么。所以啥也不用干,等着就好了,大家准备好进入拖延阶段吧)
 
Q:疫情发展到今天,其他国家都采取更加厉害的措施。英国为什么不采取更厉害的政策呢。究竟是什么考虑?是政治考虑还是科学考虑?
 
A:Boris: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呀。我们英国和其他国家的发展趋势不一定一样的嘛。我们只在合适的时候做有用的事情,我们听从专家的意见……(不断地重复这个论点)
 
Q:两周前,意大利只有153案例。现在,1,600万人被“封城”。是否存在这样的风险,即因为政府要避免引发公众恐慌,结果反而放慢了应对节奏,最终导致疫病的大规模传播?苏格兰的首席卫生官说最终人口的4%可能要住院。如果放到全英国,那就是超过200万人。你们认为这可以承受么?!
 
A: 必须按照步骤和节奏进行。在合适的时候打合适的组合拳,不能过激反应。我们会及时报告公众我们所处的“阶段”。我们希望“邀请”公众“加入我们”一起进行全国抗疫。
 
Chris Whtty还特别强调,这个病对大多数人来说不严重啊。发现症状,在家自我隔离7天就可以,不是必须去医院就不要去医院。
 
Q:对老人和弱势群体怎么办,有何建议?
 
A:我们政府当然是希望保护这些人啊。但具体措施也会因具体的群体、因人而异。我们在下一阶段才考虑具体的措施。现在我们还在contain的阶段……
 
小结与讨论
 
有了中国、韩国、意大利以及伊朗的案例,英国政府是有足够的经验可以借鉴,有足够的作业可以抄的。并且与有数千万人没有医疗保险的美国不同,英国是有健全公共医疗体系的。
 
在这个情况下,英国采取的措施完全是佛系的,而且公开表态说认为机场查体温/封关、限制公众聚集这些对抑制疫病都没用。总而言之,看完发布会的感觉就是,COVID-19根本就没有控制的可能性。老百姓就等个几天,待政府宣布英国正式进入“拖延阶段”吧,拖延也一样承认疫情会暴发,只是希望把上升趋势变缓,把峰值推迟到夏天发生。
 
另外,在所有表述下,英国的口径都是“有症状的人进行7天自我隔离”,“轻症就不要去医院”。
 
中国民众现在都比较清楚COVID-19的特殊危险性:
 
1)中青年群体可以携带病毒,在没有症状时也可以传染他人;这个时候,口罩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戴口罩者一方面是防止自己被他人传播,另一方面也是防止自己传播他人。这个道理欧美国家还都不明白。他们始终都没有从防止对外传播人人有责的角度认识戴口罩的意义,在口罩上采取的是个人卫生的角度,而不是公共卫生的角度。
 
2)COVID-19的传播性非常强,有大量的家庭暴发。COVID-19感染者不被隔离收治,留在社区是非常危险的,可能引发大量的家庭与社区传播。
 
像英国这么发达的国家,滞后中国将近两个月,对COVID-19的传染性和危险性的认知都有严重缺陷。
 
英国政府其实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不具备控制疫情的能力,只能“坐以待毙”,对老百姓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数据、模型分析,预测疫病暴发的节奏。这就好比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坐以待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被处决,通过买通狱卒和其他关系,打听自己可能被处决的日子,甚至想办法稍微拖延处决的日子。但死总归要死的。
 
英国政府的许多做法——例如不限制来自重度疫区(例如意大利)的访客入境及不对相关人士进行强制隔离,不去限制公共聚集活动,还有公开呼吁有轻症的人不去医院,把自我隔离时间限定在短短7天,这些都是可能导致疫情暴发的非常重大的、错误的决定。
 
确实我们很难理解,已经接近3月中旬,人类对COVID-19有了这么多认知后,英国政府还能做出这样一系列决定。英国政府的这些行为不是“侥幸”或“豪赌”,而更接近于1916年在法国Somme把自己的年轻子弟兵送到战场上交给德国的机关枪屠戮。
 
看这个新闻发布会,能够感受到首相Boris Johnson、首席卫生官Chris Whitty及科学顾问Patrick Vallance的紧张和焦虑。他们没有美国政客(Trump和Pence)那样的自信和霸气。他们的不自信挂在脸上。人们也知道他们在做非常艰难的决定。
 
另外,和大多数其他西方国家一样,英国政府对民众也不具备广泛动员能力,也很难以公共卫生利益为名,通过行政指令要求民众配合防疫行动。政府只能“邀请”、“呼吁”、“感化”民众参与到防疫大计中来。但政府又缺乏全民防疫的具体提议,民众除了知道自己要洗手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在美国之外,英国作为另一个“代表先进制度”的老牌发达国家,对COVID-19的应对也是非常有参考意义的。那些对中国政府(包括武汉地方政府)百般批评的人,特别是中国式“公知”,也应该看看其他国家的案例。参考其他国家案例的目的是要对疫病和大自然表现出最大的谦卑,认识到公共治理和施政的难处,了解人类在面临种种重大不确定性做出选择的艰难挑战。要科学、理性的看待疫病防控,而不是泛政治化。
 
但无论如何,把这些“公知”排除掉,中国广大老百姓在众志成城对抗疫情所表现的凝聚力、团结力、向心力是没有其他国家能够媲美的。“不要问你的国家为你做什么,问问你能为你的国家做什么”,在这个问题上,这个14亿大国的人民交出了最好的答卷。
 
最后,欧美选举政治里的政客是否会因为COVID-19疫情暴发付出政治代价?
 
笔者认为有这样的可能性,但需要危重病者、死者达到巨大的比例。
 
经过一段时间的铺垫和宣传,欧美人普遍认为COVID-19:1)有国际主义精神的自由派认为,这更多的是一个天灾(natural disaster)——和一场洪水相仿,而不是人祸;2)右翼/极右翼认为:天灾也好人祸也好,这是别国带来的东西,是输入性的,要抨击的是全球化、移民政策和过度自由的人口流动。
 
无论左右,政客和民众都会认为COVID-19疫病在给定环境下暴发是必然的,很难扭转。他们不会对政府有过多期望,不会用“人祸”理解和定义这场疫病,更不会像中国“公知”和体制批判者一样千方百计的动用事后诸葛亮的智慧还原一月初的武汉,试图找出可以一举逆转整个疫情的某个罪人或某个英雄。
 
尤其如果各国都出现疫情暴发,政府/政客会说;你看,这是全人类的挑战哦。民众也就更不容易聚焦在自己的政府或政客身上。
 
因此,在欧美国家,疫情暴发有可能催生政党、政客更替,但笔者以为催生因素可能不是疫情暴发(即确诊案例、病死率)的本身——因为在他们的人民看来,这种暴发几乎是肯定的。民众如果有不满,也将指向政府为缓解疫情所推出的经济、社会及公共卫生政策。如果这些缓解政策不到位,就有可能引发民怨,导致政治变动。这也将是Trump本人在2020年大选面临的变数。
 
(全文结束)
 
文章原载于“tuzhuxi”微信公众号(2020年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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